初秋之夜（组诗）

文 / 城西 （江苏）

有月亮的夜晚

我坐在虫子的轻吟里

往日温顺

月亮满腹心事

把秘密

挂在云端和树梢

挂在千里江山的阴影中，随风而动

稍坐片刻，时间就透明起来

仿佛水晶握在柔软的手中

当我攀过孤独

那张坐过的铁椅

记住了我久久不散的体温

渡

我渡来渡去

满河液态的阳光

正在惊恐地私语，躲闪

此岸彼岸

一派安祥

我盯着那支船桨看

我的倒影，被它有气无力地搅乱

又被河水，修复如初

重回

我想重回一座古寺

它荒废已久，结满蛛网

钟声。让早晨久久回旋的钟声

早已烂在尘世的传说

我想最好大雪封山空无一人

夜色烟笼时，圆月当空

我要在破窗前神色凝重，子夜时分

滴水成冰，我要磨墨一砚

那年，前世，我名落孙山在此穷经皓首

经史典籍、子曰诗云让我深陷疯狂

功名于千里之外无尽凉薄

听不见读书人内心的尖叫

那近似绝望的尖叫依然让我冷到骨头

虽然今生，功名已不再重要

春风

安静的地方长着成片的茶林

从外形到内在，茶树具有

一致性：包括

雨前的犹豫，雨后的

自我膨胀

现在雨下过了几遍，流水

饱满，青山之上

古时候的云飘然而至，又

飘然而去

我们在阡陌间，像去年的春风那样

悠然而又欲罢不能

某趟航班

我们有幸透过同一个舷窗

感受气流颠簸

有幸，一起起飞，又一起

向一座灯火通明的城市俯冲

野蛮而平安

目的地机场，风很黑，很空旷

我们有幸在夜色正浓时说再见

有幸啊，我们在云端密谈

因为不明身份，就像经历了

一次偶然的晕眩，或者失忆

微观

在一座海滨城市

我见到了榕树

它们饱履世事

孤单着，独木成林，投下硕大的影子

那几日暴雨如注

我深居简出

若有所待

灰蒙蒙的雨越长越密

到夜晚，只适合练习思想的瑜珈

那几日我极尽弯曲、低垂之能事

像平常一样：知足，而无常乐

疆域

我的蒙着迷雾的疆域

只看得见，些许檐角和尖顶

那是显露出来的部分。

显露不出的部分，隐秘的伤

被迷雾覆盖，仿佛不属于我

这片弥漫的疆域，孤悬在

尘世的仓皇。春天像潜水艇

经过它，一年一度，就如同经过了

被寂静晒黑的珊瑚

作者简介：城西，1974年出生，1996.年毕业于苏州大学财经学院，2007年起写作诗歌，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诗歌月刊》、《中国诗人》、《诗选刊》、《诗林》等刊物及多种诗歌选本。现居江苏无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