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头的宣纸洇着墨痕,窗外的月光漫进来,把“月涌江流”四个字照得半明半暗。忽然觉得,世间的好景致,原是散落在寻常字句里的,像一颗颗珍珠,串起了岁月的绳。
春夜宜听雨。竹榻靠窗,檐角的雨珠顺着瓦当滚落,打在阶前的苔痕上,溅起细碎的凉。案上的茶还温着,翻开书,“江湖夜雨”四个字忽然活了——仿佛看见千年前的旅人,在客舍的灯影里,听着同一场雨,写着给故人的信。雨声里混着竹影的婆娑,像谁在轻轻翻书,一页是“桃李春风”的暖,一页是“夜雨敲窗”的凉。这时若有梅花落在窗棂,便觉整个春夜都有了骨,清瘦,却带着回甘。
夏夜爱纳凉。搬一把竹椅在院里,看星垂平野,看蝉鸣深树。远处的江风漫过篱笆,带着露的润,吹得“松间酿酒”的陶瓮微微作响。有萤火虫从“苔痕侵石”的墙根飞起,翅尖的光与“灯明客路”的昏黄连成一片,分不清哪是人间的火,哪是天上的星。这时若有渔舟唱晚,调子混着“风止秋水”的静,便觉心也像被水洗过,澄澈得能照见自己的影子。
秋晨宜登高。踩着“露凝空庭”的白,往山上去。枫叶红得像燃着的火,银杏黄得像落满的星,而“雁字回时”的天空,蓝得能滴下水来。坐在“西楼月满”的石上,看“一川烟草”漫过山脚,看“满城风絮”掠过檐角。忽然想起“花开彼岸”的禅语,原来秋的美,正在于它懂得留白——留一半“海棠未雨”的润,留一半“梨云先雪”的清,让人心头既有暖意,又存着敬畏。
冬夜好围炉。炭火烧得正旺,映着“雪覆苍山”的窗景。煮一壶“松涛煮茗”,听“蕉雨弹琴”的韵,翻到“山邀云去”的句子,忽然想披衣出门。雪地里的脚印很快被新雪填满,像从未有人走过。抬头看“孤月独明”,看“梅开眼底”,忽然懂了“人淡如菊”的意——不是没有锋芒,是把锋芒藏在雪下,等春风一吹,便抽出新绿。
日子就这样流转,像“舟载月归”的水,无声,却从未停步。有时在“深巷卖花”的吆喝里醒来,有时在“古镜照神”的寂静里睡去;有时为“折柳寄远”的牵念蹙眉,有时因“家人闲坐”的暖而展颜。那些“半生萍踪”的漂泊,那些“一蓑烟雨”的困顿,到头来都成了“岁月沉香”的料,在记忆的坛里,酿出独有的醇。
暮色漫上笔端时,砚台里的墨正浓。写下“我见青山,青山见我”,忽然觉得,所谓天地大美,原是人与自然的相看两不厌——你看“山高月小”的奇,它便还你“水落石出”的真;你怀“十年饮冰”的热,它便赠你“热血难凉”的勇。
夜深了,把笔搁在“风檐展卷”的案头,听“空山松子”的落,听“幽人未眠”的静。原来世间最好的景致,从不在远方,而在“花看半开”的分寸里,在“酒饮微醺”的留白里,在“行至水穷,坐看云起”的从容里。
就做个这样的闲人吧,与“青山”相看,与“明月”为邻,让日子在“秉烛夜游”的痴里,在“乘月访梅”的雅里,慢慢过成一首诗——不必求工整,不必争奇绝,只愿每一笔,都落得自在,落得心安。 (秦岭热线副总编吴峰推荐)






精彩评论文明上网理性发言,请遵守评论服务协议
共0条评论